夹缝【原创】

经侦大队民警：秦枝月

      题记：命运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公，却带给坚强的人无尽的精神财富。在命运多舛的人生路上，自信、自强、自立这种精神财富是黄金钻石换不来的，或许这又是命运的另一种平衡。

      春节闲暇时，拜读了几位老师写的“夹缝”组诗。诗人们用尽自己才思，讴歌着生命的伟大，表达着自己对生长在“夹缝”中的弱小生命照样努力追求阳光、吐露芬芳的精神的尊崇和赞美之情。我尤其喜欢“夹缝之中也是信仰绽放的天堂”、“跃出夹缝，用一抹新绿，宣告生命的卓尔不凡”等等叩击心魂的佳句，它们散发出的“不向命运低头、奋发向上”的精神，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伯和他的鸽子。

      鸽子是伯的孙女，伯是父亲第一交好的发小，伯的老婆我们管她叫“娘”。

      世上有很多不幸的家庭，善良的人们常常会报之以同情的目光或施以友爱之手，可像伯家那么惨的状况，还是少之又少的。

      伯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儿，是伯和娘抱养的，老二、老三是儿子，鸽子的爸爸是老三。伯家在村里原本属于相对殷实的幸福之家，谁也想不到灾难和变故的降临总是那么的突然和无情，幸福毁灭在一夜之间。

      鸽子还在襁褓之中，伯的两个快30岁的儿子一个月之内相继病故，老二尚未娶妻。鸽子的妈妈年轻，无法面对和处理这样的局面，选择了离开，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小鸽子。哭干了眼泪的伯和娘，收拾起巨大的老来丧子之痛，封存生活命运的苦涩，倾尽一切的爱，抚养着小鸽子。

      鸽子的脑海里没有爸爸妈妈的概念，哪怕是模糊的也好。但小鸽子被伯和娘呵护得很好。她快乐健康的成长，减轻了伯和娘剜心掏肺般的伤痛。我偶尔回家，都会听母亲说起小鸽子-----这孩子多么的懂事，学习多么的用功，成绩多么的好，特别活泼爱笑，见了面总是甜甜的叫“四队爷，四队婆”，小嘴巴叽叽喳喳演说个不停。母亲说伯和娘看着小鸽子，风干了的丝瓜皮一样的老脸上，如同是平静的水面上被投入一个小石子，笑容漾满了皱纹。我听了也就很开心。时间冲淡了伯和娘的悲苦，又让小鸽子给这个遭受生活重创的家庭带来欢声笑语，多好的。

      如果这样美好的生活画面能继续平静的持续下去，如果小家里依旧是爷爷忙着农活，奶奶操持着家务，爷爷照顾着奶奶，奶奶心疼着爷爷，老两口共同期盼着心爱的孙女周末学校归来时远远的一声呼唤，那，该多好！可是，没有如果。像中了魔咒一般，生活的重磅又一次无情地锤击了这个本已残破的家庭。

      伯的女儿出嫁后，可能因为家庭矛盾缘故，她选择了自杀。虽然是抱养的孩子，伯和娘还是对女儿倾注了无言的父爱和母爱，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不缺吃不缺穿，供养女儿上学，直至看着她出嫁。伯想不通，女儿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委屈，让她竟至要抛弃生命寻求逃避？伯心力交瘁，整日在想，在他还没有得出答案时，娘，在一夜熟睡后再也没有苏醒过来，毫无征兆。

      娘解脱了，她离开了这个带给她痛苦的世界。也许是因为太思念另一个世界里的三个孩子，她才没有遭受任何病痛折磨急急忙忙的走了。

      七十多岁的伯彻底被击垮了。他很慌乱，呜呜的哭着老妻的离去，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涕泗横流。抱着鸽子说：咋办呀，咋办呀！爷要不是你，爷也不活了。

      因为鸽子，伯终究还是顽强的挺了过来，但很明显的，伯老了有十岁，看人目光呆滞，黑干黑干的脸上写满了命运残酷打击后的沧桑。他一个人种了十几亩地，他用拿斧头的手开始捏起了绣花针，他学着娘的样子开始和面发面蒸馍，他对付着一切生活新问题，他要为他的鸽子再造家的温暖。

      而鸽子，在农村教育资源根本无法和城市相比、竞争意识不强的情况下，鸽子在学习上没有让伯操一份心。没人催促鸽子，没人对鸽子说教，没人帮扶鸽子，鸽子凭借自己的自律和勤奋用功，从小学到高中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2016年，鸽子考到陕西石油大学，这在农村算是很好的成绩了。鸽子对伯说：爷，我会让咱过上好日子的。鸽子利用假期给周围的孩子补课，有空闲了就帮她爷爷下地干活，鸽子不允许自己闲着。

      我第一次见到鸽子是在她即将大学毕业那年的春节前夕，回母亲家过年蒸馍馍。鸽子大大方方的喊我“姑”，和鸽子四目相对，我从这个瘦弱的姑娘眼睛里读到了坚毅和自强。鸽子、我女儿、外甥女和侄女，四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嘻嘻哈哈齐上阵，帮着母亲揉面做花馍。言谈中，鸽子说话总是清清楚楚，不拖泥带水，比我的那三个姑娘沉稳很多。

2020年，鸽子大学毕业选择了到油田上就业。鸽子说先就业，以后再考研究生，鸽子要卸下爷爷的负担。

      2021年春节，因为疫情，鸽子响应政府号召，留在了新疆过年，这是她离开爷爷过的第一个新年。年前给爷爷快递回新疆的各种特产，对爷爷是各种的问询和嘱咐。伯给亲朋好友都匀了些特产，给父母送来时，听着母亲又开始夸鸽子，伯干硬的脸就有了笑容。母亲给我说：多长时间了，终于听到你伯笑出声来了。

      鸽子上班前和我通过一次电话，末了我说“鸽，有啥事了给姑打电话啊”，我有点攀附鸽子的感觉。鸽子干脆的回答“好的，姑”。但我知道鸽子是不会轻易给我打电话的。鸽子曾经搂着悲伤的爷爷说“么事，有我哩”。生活的磨难早已教会这个姑娘，要自己独自面对和解决人生各种困难和问题，她努力要为爷爷和自己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这个勇敢的姑娘，我很喜欢。

      “夹缝中的生命，从不轻视自己的柔弱，于无声处延伸着风景”（引用）。伯和鸽子，虽遭受生活各种磨难，却相互搀扶，倔强的跟命运抗争。尤其是鸽子，小小年纪，从不埋怨命运的不公，因为她知道没用。这个阳光、坚强、聪明的姑娘，从不自轻自贱，像那夹缝中弱小的生命，得到点阳光就灿烂，汲取点雨露就成长，那是对生命的负责，对生活的豁达，对未来美好的期望。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每一个拼搏的人生，都是有价值的人生；每一个努力的生命都应该受到敬畏；每一个奋斗的历程都值得学习。

      对伯和鸽子，我无疑是敬重的，默默的祝福这对相依为命的爷孙俩，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