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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家什(原创)

来源:经开分局 发布时间:2021-01-08 09:17

年终各项工作繁忙,许久未回家了,直至那夜梦到了父亲,才想着要回去看看。

母亲早已做好了饭菜在家等我,听弟媳说母亲知道我要回来,六点便起了床,叮哩啷当的拾掇着。自老王家添了第二个男丁以来,母亲日夜操劳,白天要伺候坐月子的弟媳,晚上还要照顾她的大孙子和没出满月的小孙子,患有糖尿病的她,经常忙得忘记吃药,就为了常不顾家的我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在寒冬里竟起的那么早,心里不免酸楚起来。我在想,要是父亲还在,母亲就不会这么辛劳的。

和母亲同吃过早饭后,我把洗锅刷碗的活揽了过来,母亲自是心疼的不让,可也拗不过倔强的我。我是许久不曾刷过家中足够供应五六个大人、两三个孩子吃的有红薯窖口那么大的铁锅了,这口锅还是父亲在的时候用家里的小铁锅、铁勺子、铁篦子等铁器让门上叫卖的铁匠打的,用了有十几个年头了吧,边缘虽有些掉漆泛起铜黄色,母亲也舍不得换了去。

父亲虽然耳朵听不见,却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我还上小学的时候,农村人大多数洗衣服都是在自家院落中拴一条绳子,把衣服直接晾晒在绳子上,很少有人家绷铁丝的,可父亲给我们家的院子里用铁丝绷了一条长长的晾衣绳,还用笔芯般粗细的铁丝给我母亲做了晾衣架,他做的晾衣架比现如今家用的这种复杂且实用,衣架的两端缠绕了很多的铁丝,衣架可以左右伸缩,根据衣服的大小可拉长,可缩短,又结实又实用。在农村还没有流行起晾衣架的年代,父亲自制的晾衣架在村落中成了稀罕物,邻里常找父亲借去使用,母亲怕衣架被损坏而经常唠叨嫌父亲太过慷慨,直到后来有了木质晾衣架,塑料的、甚至是不锈钢的,轻便又美观,弟媳觉得父亲的晾衣架老旧,便添置了几把新的衣架,母亲却一直使用着父亲自制的晾衣架,从不曾更换。

父亲种了一辈子地,我们家各种农用家具一应俱全,对我们这个家境贫困、金钱短缺的六口之家,买农具有些太过奢侈,为了不影响农忙使用,父亲就亲制起家具、农具来。他找来木头,支起两根长板凳,拿来油锯和推刨,开始做起了架子车,先是把木头锯成均匀且长短相同的厚板子,然后放在支好的两个板凳中间,用推刨来回推拉,随着推刨吐出更多的木屑,木板就变得愈来愈薄,大约刨至三、四公分厚度车板就算好了。接下来开始做架子车的车辕,整个车辕不可一般粗细,要将与车架连接的一段刨的粗一些,手柄一段稍细些,不然手不好握,拉起来也不得劲,太细的话又不牢固,成型的车辕是四棱四角又不失圆滑的。车架子用的木料没有板子和车辕那么费事,只需将木板刨成棱角分明厚度相同的长方体即可,架子做成后,将车板依次安装,上好护栏,装好车辕,架子车的大致模样也就成了,要想投入使用,最重要的是架子车的轮子,有钱人家都是在城里直接买了轮子回来装上,既省事又方便,父亲却找来人家已经废弃的车轮子把铁条一根一根卸下来,用砂纸一根根打磨的锃亮,再将瓦圈用双腿夹住用工具圆好,将一根根刷的锃亮的铁条整编排好装上去,配上已经补好的橡胶带,一个崭新的架子车车圈就做好了,装上车轮子的架子车才真正有了灵魂,为了拉起来得劲,父亲在架子车的两个手把间拴上一根结实的攀绳,每每收获的季节里,父亲总会用架子车拉上我和妹妹下地,母亲随行。在大人们装麦子的间隙里我带着妹妹躲在架子车下面玩耍,六七月的天气是极热的,甚至可以听到麦子在骄阳下噼里啪啦的作响声,所有的麦子割倒后汗流浃背的父亲开始装车,我就站在架子车上踩麦子,装好车,父亲像老黄牛一样套上肩绳,撅起屁股在前面拉,母亲在后面吃力的推着,我和妹妹坐在新收的麦子上,麦穗把屁股扎的生疼。装满麦子的架子车把父亲压成了一张弓,可父亲仍满怀喜悦的边拉边哼着“一二一”的小调。后来家里买了牛,父亲就轻省了许多,可架子车依然不停的劳作着,直到父亲不在后,母亲一人拉不动架子车,才叫弟弟把轮子卸下来把车身靠在了后院的墙上。

听母亲说,父亲临走的头两晚竟半夜起来套上车子找来水桶和打药桶叫喊着给葡萄打农药,他拿出推板和扫帚说下雨了要收麦子,他用砂纸打磨粪耙说要挖花生了,他定是病的糊涂了,他糊涂到不知四季不晓白昼,却对他劳作了一生使用过的家什记忆犹新、视若珍宝。

父亲去后,母亲专门辟出了一间屋子搁置曾陪伴了父亲无数个岁月的家什:打药桶、粪耙子、推板、木锨、铁锹、木叉、扁担、磨板子(套在牛身上用来平地的家伙)、牛跟头(又称牛格子)、拉犁......他们依次排放整齐,好像随时等待着父亲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