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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那扇木窗(原创)

来源:经开分局 发布时间:2020-12-03 15:02

家里的房子是砖土结构,说是砖土,其实砖只占了两成,地基用砖起了三四层厚,再往上便是父辈般的匠人们靠着苦力一锥子、一锥子锥起来的土墙,然后架上木质的屋顶,盖上村东头烧制的小瓦,房子建成后用搅拌了麦秆的泥粉刷墙面,奶奶的那扇木窗就开凿在火炕与铁锅隔着的那面墙上。

窗子约莫五十公分高,六十公分宽,两扇小木门可以对开,两扇的中腰横着一根木头,两头穿在木门的屉子上,窗子是原木色,小巧玲珑,是灶房与火炕间的重要枢纽。奶奶可以打开她的木窗发号施令,母亲可以通过木窗把饭菜传送到奶奶手中。

奶奶是地主的后代,没吃过苦,没下过地,爷爷在世时靠着养蜂的手艺顾看着一家的生计,爷爷去世后,母亲就扛起了家里的重担,奶奶只负责看孩子。由于奶奶的炕是连着锅灶,只要一烧火就会热,所以在寒冬和初春的日子里,孩子们都喜欢挤在奶奶的火炕上,每每母亲做好了饭,奶奶便会打开通往灶火的木窗,接过饭菜来,孩子们坐在暖暖的被窝里吃完饭,奶奶便又打开木窗把碗盘递给母亲,奶奶的木窗是输送一日三餐的重要枢纽。

家里面最亮的窗户当属灶火通往二门子外,位于案板上方的那扇了,全铁窗齿,镶着透亮透亮的玻璃,一眼可以望到前院的花花草草和那片奶奶亲手作务的菜园子,我一直和奶奶住,过了寒冬,母亲便堵上灶火通往土炕的火道,火炕就和床没什么两样了,那个时候家里只有两个炕,一个是母亲和父亲还有弟弟睡的,一个是奶奶和我还有妹妹睡的,那时候家里没有一张床,所以一年四季都是睡土炕,我喜欢坐在奶奶的炕上写作业,读书,每当眼睛疲惫时,奶奶便打开她的那扇木窗,我透过木窗将菜园子的绿意尽收眼底,甚至可以闭上眼睛呼吸到阳光的味道,感受到微风拂过脸颊的惬意,奶奶的木窗是我释放疲惫双眼的望远镜。

母亲春日里作务红薯苗,待红薯苗酿好到了该卖的时节,一家人拔完红薯苗就着15瓦的灯泡一根一根的细数,奶奶眼睛不好母亲便会让她早点上炕睡觉,孩子们也只劳动一会便睡去了,父亲和母亲则要数完几千、几万根红薯苗后才能休息,有时候鸡叫头遍了还没数完,奶奶便会一次又一次打开那扇木窗,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父亲和母亲上炕休息,直到他们拉了灯上了炕奶奶才关上她的木窗放心睡去。我上高中后母亲用几块板子和两个长凳子在对着灶房的空间为我简单搭建了家里的第一张床,挂了蚊帐,就是我的“卧室”了,那时的我十分迷恋散文和小说,总在大人们上炕后躲进我的小天地开启我的阅读之旅,有一次蜡烛点燃了蚊帐,奶奶打开她的木窗歇斯底里的叫醒了母亲,挽救了我的半个蚊帐,痛骂了我几句,从那之后,只要我晚睡,奶奶便会透过那扇木窗一遍又一遍的喊我休息,用奶奶的话说是嫌我浪费电,后来我才明白奶奶是心疼我。奶奶的木窗是传递爱的港湾。

   自我们姐弟三人都成家后就几乎没人再和奶奶一同睡她的火炕了,即就是回来探望奶奶也不再陪她过夜。直到我熬月子的时候又一次睡在了奶奶的火炕上,那扇木窗已经褪去颜色有些破旧的模样,我给奶奶说换个窗户吧,铁窗齿装玻璃的那种,更敞亮些,奶奶用长满老茧和褶皱的双手抚摸着她的木窗,又细细的端详起来,好像看着老朋友一样,摆手道:“不了,奶奶老了,见不得刺眼的光,听不得吵闹,换了端饭也不方便”。其实,我知道奶奶不是怕刺眼的光和热闹的嬉笑,也不是端饭不方便的缘故,自奶奶身体不好后,母亲和父亲总是把饭菜端到奶奶房间里,不再让奶奶通过窗户去接饭菜,奶奶是舍不得换掉她的木窗,那扇木窗承载着她太多的回忆和不舍,有关于爷爷的,有关于她的儿女们的,有关于她的孙子孙女们的。

听母亲说,奶奶临走的那天早上仍在念叨着我和妹妹,母亲说我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奶奶非要母亲打开她的木窗,说那样可以听到我们回来的脚步,我们终归没见上奶奶最后一面。

后来,母亲盖新房时拆掉了奶奶火炕上的那扇木窗,父亲说它已经破旧不堪了,要劈了烧柴火,我说:“留着吧,它承载了奶奶太多的回忆”。我像曾经的奶奶一样,细细端详着那扇腐朽的木窗,这扇无声的木窗,在岁月的长河中矗立成百年沧桑的老者,仿佛在向我低诉着它与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透过木窗,我似乎又看见那个坐在火炕的木窗前摇着蒲扇,满脸堆笑的奶奶...